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☆、第1000日(5) (1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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監控中心裏,江帆放完了魚,扭頭沖羅美珊吐糟:“我覺得我們的工作應該換個名字。”

羅美珊正在檢查一會兒要發的短信,漫不經心應道:“嗯?”

江帆說:“我們哪裏是程序員,明明是愛神丘比特,月老和紅娘,主要工作就是想法設法把可可送上江總的床。”

羅美珊噗一聲笑了,卻沒反駁江帆,她知道江帆吐糟歸吐糟,心裏卻和她一樣喜歡這份工作,對每天發生在監控視頻裏的一切喜聞樂見。

杜可不是江總一個人的,他也屬於每一個涉及可可世界的工作人員,杜可雖然不知道他們的存在,他們也從未見過杜可本人,但日日夜夜隔著屏幕分享他的喜怒哀樂,他們早已將杜可視為最親密的朋友。

現在監控裏是杜可掛上另一個可妮兔圍裙,和江起雲一起做飯的溫馨畫面。

不久之後,飯菜上桌,兩個人風卷殘雲般把吃的打掃幹凈,杜可摸著自己鼓出來的小肚子,略有遺憾地說:“今天你生日,我們沒吃蛋糕。”

江起雲指指角落裏的小冰箱:“有的,你去拿來。”

杜可答應一聲,過去端了個藍莓布丁蛋糕出來,他把蛋糕放在桌上,撥動著插-在上面的數字蠟燭,疑惑道:“怎麽插了個1000?你不是24周歲生日?”

江起雲說:“我想活到1000歲。”

杜可笑了:“那不變成老妖怪了?”

江起雲半玩笑半認真地說:“變成老妖怪也好,能永遠和你在一起。”

他本來就是個從上個世紀來的老妖怪了。

杜可低下頭,臉上發燙,他沒想到江起雲也能說出這種肉麻的話來。

今天的一切是不是太夢幻了?讓他恍然產生一種不真實感,他覺得自己應該回學校冷靜一下,最好能睡一覺,醒來如果這一切還是真的,他就踏實了。

“吃了蛋糕許了願,我們也該回去了吧?”杜可邊吃邊問。

江起雲沒有馬上回應,而是伸過胳膊,抹掉杜可嘴角沾的蛋糕渣,就在這時,兩個人的手機同時響了起來。

杜可低頭去看自己的,原來是交通部門發的緊急情況通知短信,大意是某某道路發生嚴重交通事故,引發大規模擁堵,請各位司機朋友繞行。

杜可擡頭:“你也收到堵車的通知了?那條路是不是我們回去的路?”

江起雲點點頭,眼中有一點俏皮的笑意:“唉,看來我們暫時回不去了。”他說完便按下手機上的屏蔽鍵,助攻短信已經收到了,後面的部分大約不可描述,就不給監控中心的那幫小崽子們看了。

既然一時半會兒回不去,杜可也就不再糾結了,索性安下心來享受他和江起雲的第一次約會。

他把餐具收到水槽裏,認認真真洗碗。

沒過兩分鐘,江起雲便湊過來,從背後抱住他,用嘴唇和下巴在他頸窩處亂蹭。

“別鬧,還沒洗完呢……”杜可一邊躲一邊笑,“好癢。”

江起雲卻沒有放過他的打算,抓住他的雙手在圍裙上胡亂擦了兩下,便把人向後拖去。

杜可來不及掙紮,就被半強制地拖到了壁爐前的沙發上。

“唔……”他只含糊叫了一聲,江起雲已經俯身吻住他,同時把他的雙手拉到頭頂壓住。

杜可感覺到一個龐大硬物一點點蘇醒,充滿威脅地頂在他身-下,他突然覺得害怕,吞咽一下口水,竭力偏開頭,喊道:“等,等一下!”

江起雲停下動作,與他對視:“怎麽了?”

杜可的眼角泛紅,眼神濕潤,一副要哭的樣子:“我去洗手間……”他推開江起雲,起身逃跑了。

江起雲嘆了口氣,躺在沙發裏閉上了眼睛。

每次都是這樣,想要行使一下老公的正常權力怎麽就這麽艱難?

江起雲苦笑,雖說知道杜可是因為記憶障礙才會對這件事產生抗拒,但只要是個男人,在這種箭在弦上的時候屢屢被伴侶推開,都難免著急上火。

對於江起雲來說,和杜可的約會已經重覆了幾百次,他們做盡了情侶都會做的事,親吻、做-愛同樣數不勝數,他和杜可儼然是親密無間的老夫老妻了。

但對於杜可來說,這些永遠都是第一次,初吻、初-夜,每次都足以讓人臉紅心跳、害羞甚至恐懼。

他們在愛情裏,沒辦法同步。

但江起雲並不氣餒,和杜可一起經歷時間循環,這是他自己的選擇,他只求杜可在每一個“第一次”裏都幸福喜悅,至於他自己滿足與否,那就只能看運氣了。

當然,把可可留下來哄上床的小手段還是可以用一些的,大多數時候,這些小花招能發揮作用,畢竟杜可愛他,只是需要突破羞恥感,但也有時候,杜可不配合,如果他太著急,杜可會害怕,會反抗,他也不能勉強,就只好忍著。

今天大概也是後一種情況?

江總心裏苦,郁悶地把頭埋在靠枕裏,手指無意識地撓著沙發罩。

杜可匆匆跑進洗手間,先用冷水洗了一把臉,然後坐在馬桶蓋上,發了一會兒呆。

他冷靜下來,掏出手機,點開一個很隱秘的文件夾,裏面是他收藏的幾個小h片,他平時偶爾也會看兩眼,每次都看得面紅耳赤,現在他打開小視頻,關閉聲音,開始現場學習。

他反覆告訴自己,他喜歡江起雲,今天他們一起騎馬,一起做飯吃飯,有很多身體接觸,他喜歡那種親密感,他願意和江起雲做,只是他需要克服一下自己的心理負擔。

杜可快速瀏覽完幾個小片片,裏面身體糾纏的畫面讓他熱血沸騰,並且對即將到來的事情做了充分的技術準備。

杜可關了手機,快速沖了個澡,糾結片刻,沒有穿衣服,只掛了那個可妮兔圍裙,就走了出去。

江起雲看見這樣的杜可,一時連呼吸都忘了。

杜可赤著腳,踩著木地板向他走來,他身上還有水珠未幹,水跡隨著腳裸蜿蜒落在地面,黑而柔軟的頭發濕漉漉地貼著臉頰,反襯著白皙的肌膚,有一種驚心動魄的美感。

那棉麻材質的圍裙松松掛在他身上,裸-露出大片細潤的皮膚,脖頸、鎖骨、手臂、小腿,全都坦誠而放肆地呈現在江起雲眼前。

杜可的臉一片殷紅,他緊張而又興奮,走到江起雲面前,跪坐在沙發前的地毯上,仰起頭,眼睛濕潤,仿佛一頭溫馴的白鹿,杜可說:“我……想好了,我喜歡你,我想和你做-愛。”

江起雲覺得有一朵煙花在腦海裏炸開,他把手撫上杜可光-裸的後背,一用力,將人帶入自己懷中,剛剛的憤懣情緒一掃而空。

雖然看上去,他和可可都在重覆那一天,但實際上那一天又都是不同的。

比如第1000個原點日的可可,就像一塊棉花糖似的,又甜又軟,咬一口還會冒出粉色泡泡。

壁爐裏的火光映紅了杜可的面頰和嘴唇,江起雲忍不住了,一口咬住杜可的唇,一點一點把人吞下了肚。

“輕……輕點。”杜可跪在沙發上,竭力回過頭望著江起雲,眼神濕漉漉的,發出哀求的聲音。

但那聽在江起雲耳朵裏,簡直是致命的邀請,他最後一點理智也消失了……

整整一個下午,他們不停地做-愛,杜可數不清做了幾次,他最後處於半昏迷的狀態,感覺到江起雲仍然在他身體裏律動,舔著他的耳朵,聲音沙啞地重覆:“可可,我愛你。”

杜可已經發不出聲音,只好在心裏拼命回應:我也愛你,我就算忘記一切,也不會忘記你……

杜可迷糊著睡去,醒來時小木屋裏一片幽暗,只有壁爐裏還殘餘著星星點點的火苗,把江起雲的臉映照得半明半暗。

“江大俠,幾點了?”杜可啞著嗓子問,他在江起雲懷裏動了動,覺得全身散架了似的疼。

“不早了。餓嗎?”江起雲跟著醒過來,收緊手臂,抱著杜可,“我送你回去,我們回市區吃飯。”

“其實不回去也行,”杜可懶洋洋地說,“反正明天也休息。”瘋狂做-愛一個下午,他現在完全沒必要矯情回學校睡覺了,再說他也舍不得離開這靜謐溫馨的小屋,舍不得離開江起雲。

江起雲猶豫了一下,說:“那你再睡會兒,我去做點吃的東西。”

他當然想和杜可相擁而眠,在陽光燦爛的早晨一起醒來,但那不切實際。

明早太陽升起,可可對於今天的記憶,就會想露水一樣蒸發幹凈,他睜開眼睛,如果發現自己置身於一個深林木屋,全身疼痛,身旁睡著一個本該是自己雇主和學生的男人……

以可可不穩定的記憶和精神狀態,怕是很有可能直接發瘋吧,也許連解釋的機會都沒有。

情非得已,還是要把他送回宿舍他自己的床上,才是最安全保險的。

江起雲用中午剩下的食材煮了個面,把杜可叫起來一起吃了,然後兩個人窩在壁爐前聊天,互相把冰涼的腳丫子放在對方大腿下面取暖。

杜可問江起雲,還會不會帶他來這個小木屋。

江起雲笑著說,當然會,保證你每次來,都有嶄新的體驗。

杜可就打開淘寶,左挑右選,為小木屋買了一大堆家居擺設,造型別致的落地燈、紙巾盒、靠枕、小塊地毯……

杜可買得熱火朝天,還把那些好看的賣家秀圖片全都保存起來,說以後買了房子裝修的時候用的著。

“這個怎麽樣?這個燈是不是太貴了?”杜可不時征詢江起雲的意見。

江起雲卻有些失神,他看著杜可興高采烈買買買的樣子,突然有點惆悵、辛酸和……內疚。

杜可可以在專門為他一個人搭建的虛擬淘寶上買到所有東西,卻再也收不到屬於明天的快遞了。

“你怎麽了?”杜可睜著一雙無辜又無措的眼睛看著他。

“……沒事。”江起雲停頓片刻緩和情緒,拍了拍杜可的頭,“我一想到以後的生活裏有你,就特別感慨。”

時間一晃到了深夜,江起雲把睡眼惺忪的杜可抱上了大床,他躺在杜可身邊,抱著他享受了一下難得的同枕共眠,才戀戀不舍地叫來了工作人員,他跟著轉運車一起,把杜可送回宿舍去。

江起雲送杜可回到宿舍的時候,監控中心那邊已經給謝明喬發了指令,所以他和搬運的工作人員進門,便看見謝明喬端正筆直地站在門邊,靜候吩咐。

工作人員不會在意一個機器人,他們徑直越過他,推著杜可到了床鋪邊,輪床經過改裝,可以升降平移,以便把杜可安安穩穩放回床上。

江起雲對謝明喬發出常規的指令:“沒有特殊任務,做你日常的歸零工作就可以了。”

謝明喬點點頭,來到杜可身邊,準備拿走他的書包。

杜可安然沈睡,微敞的領口露出精致的鎖骨和一小片白嫩胸脯,謝明喬註意到那裏有一些細小傷痕。

折騰了一整個下午,身上難免留下痕跡,有幾道明顯的抓傷是杜可高-潮的時候情不自禁自己弄出來的。

謝明喬看了江起雲一眼,盡量讓自己不要露出驚疑的表情。

他飛快調動自己的記憶存儲,發現每次杜可睡著之後被轉運回來,身上都會出現這樣的小傷。

這些小傷不需要他跟進處理,他知道杜可自身擁有很強大的自愈能力——雲和旗下曾有一家生物制藥公司,就是這家公司研制出的強力修覆藥物,幫助冬眠之後的杜可獲得了完好的身體。

這種藥物依然有少部分殘留在杜可身體裏,給他帶來了遠超平常人類的愈合能力。

正因為這個,謝明喬並不為杜可身上的小傷擔心,他只是單純的好奇,為什麽每次杜可跟著江總睡著了,回來後身上就有傷呢?

☆、思念

謝明喬很快收集到三張新的手賬,是杜可這幾天記的。

只言片語,記錄的都是杜可告白成功的心情,他和江起雲第一天約會的趣事和體會,再配上他簡筆勾勒的圖畫,滿滿的幸福喜悅從字裏行間透出來,仿佛有生命一般。

4月7日晴

今天我終於不再是一只單身狗了!……我們一起去看電影,看完之後在購物中心的露臺上吃哈根達斯,香草味的,我最喜歡了。吃著吃著,起雲忽然湊過來吻我,嚇得我差點把冰淇淋掉了……

4月7日雨後初晴

……今天我們在起雲家裏自己做飯吃,然後一起打游戲,管家伯伯給我們準備了一大堆零食,有個特別辣的泡椒鳳爪,我吃了一口到處找水喝,這時候他居然含了一口水過來餵我!雖說我們已經說清楚確定在一起了,可第一天就來這麽騷的操作真的好嗎?……emmmm,雖說這個初吻有點辣舌頭,不過我也勉強接受了吧~(畫了一只賤兮兮的狗頭)

4月7日晴

……我真沒想到自己的初吻居然是芒果味的,我都不知道怎麽吃著吃著芒果就吻到一起去了,呃……不過接吻的感覺確實妙不可言,好像觸電似的。我問他,記不記得去年秋天,他曾經在馬路邊給我摘芒果吃,他說怎麽會忘呢,他說他那個時候已經喜歡我了。

喜歡的人恰好喜歡我,這大概是我上輩子修來的福報吧……

謝明喬反覆看著杜可記錄下來的點點滴滴,他說不清自己心裏是什麽感覺,總之那絕對不是高興的情緒。

他回味著那天和童維嘗試接吻的感覺,可以確定的是,當時的他很高興。

幾天前看見杜可身上細小的傷痕,謝明喬充滿好奇,他對比著那些痕跡,在自己的資料庫裏檢索,猜測那大概是性-行為留下的。

兩個相愛的人,不僅要接吻?還要有性-行為?

夜深人靜的時候,他跟童維通過秘密網絡聯系,他又問童維性-行為到底是幹什麽用的?是什麽感覺?

沒想到,本來還嘻嘻哈哈的童維,一聽這個問題,好像噎住了似的,過了好半天才一本正經地回答他:性-行為是愛人之間表達感情,獲得快樂的一種方式,同樣也是創造新的人類的方式。

謝明喬似懂非懂,還想再問,童維丟下一句還有事要忙,就匆匆下線了。

……

第1006日這一天,杜可約會之後,回來得不算晚。

江起雲和杜可吃過晚餐,把他送回了學校,兩個人依依不舍,在車上吻別。

江起雲探身過來,先在杜可臉上和唇上細細吻了個遍,又拉扯開他的襯衣領口,在他的脖頸上輕輕啃咬,手探進他衣服裏,在他腰上摸,動作充滿情-欲味道。

對於“第一次”約會的杜可來說,這樣的熱情讓他有些招架不住。

“好了好了……我要回去了,”杜可羞恥得滿臉通紅,他扯開江起雲的手,軟軟地說,“……明天就又見面了啊……”你現在急什麽呢。

江起雲笑了笑,放開了他,確實,明天還見呢,他今天還要回公司總部去,就先放過可可,明天還有別的辦法把他留在家哄上床。

杜可飛快地在江起雲臉頰邊親了一口,拉開車門下車,一路心情雀躍,跑回了宿舍。

“明喬,你在啊?”杜可進門,跟謝明喬打招呼。

謝明喬對他笑笑,目光在他鎖骨上那暗紅色吻痕上停留了片刻。

兩個人在宿舍裏各幹各的,大約9點鐘杜可就爬上了床,他拿出手機,打算給家裏打個電話。

手機裏傳來嘟嘟的未接提示音——

監控中心。

“美珊,快點過來,可可給他媽媽打電話呢!”正在值班的江帆沖羅美珊喊道。

時間已經過去了一個多世紀,杜可的父母自然早已不在了,遇到杜可給家裏打電話這種情況,程序員只好利用擬聲器和杜可父母的音頻檔案,臨時扮演他的親人。

羅美珊戴好耳機,接通電話,就聽見杜可又甜又軟的聲音:“媽,我是可可,你和爸爸最近怎麽樣啊?”

羅美珊一聽杜可的聲音,心都要化了,在這份工作裏,她最樂意的就是給杜可當媽:“我們好著呢,你爸爸今晚又去醫院做手術了,你呢?你怎麽樣?”

杜可:“我也好著呢。”心情簡直不能更好,但是他還沒打算把談戀愛的事情告訴父母,雖說父母都是開明的知識分子,但對於自己兒子搞基這件事能不能接受,這杜可心裏還真沒底。

“有沒有談戀愛啊?”羅美珊眉飛色舞地說,杜可在原點日給媽媽打電話的概率不高,好不容易逮到跟“兒子”聊天的機會,羅美珊可不打算放過,反正任務就是假裝媽媽跟杜可聊天,她樂得利用職權,開這樣無傷大雅的玩笑。

江帆在一邊搖頭,他實在無法理解羅美珊這老母親一般的心情。

“沒,沒有啊。”杜可含糊地說。

羅美珊看著監控畫面裏杜可緋紅的臉頰,露出看破一切的迷之微笑。

日常問候幾句,兩邊結束了通話。

江帆皺眉看著心情大好的羅美珊:“美珊,你還堅持不婚不育主義嗎?我怎麽覺得你應該是很喜歡小孩的那種人啊?”

羅美珊拿過一邊的能量飲料喝了一大口:“婚?我跟誰婚啊?要是有人對我,像江總對可可這麽好,我就考慮。”

江帆暗自吐了一下舌頭,默默給羅美珊遞過去一塊巧克力,他心想,你這要求也太高了吧,再說難道你也得了失憶癥?

杜可掛斷電話,一低頭看見謝明喬站在床邊看著他。

“可可,出去吃宵夜?”謝明喬說,“我有點餓,你餓嗎?”

杜可做了個吞咽的動作,喉結上下一滑,一方面因為他確實想吃宵夜,另一方面,他看見謝明喬還有點心虛。

不過正好可以趁這個機會,跟謝明喬再好好聊聊。

杜可點頭答應,隨便穿了件外套,跟謝明喬出門。

江帆:“他們兩個這麽晚出去幹什麽?”

羅美珊掃一眼監控:“估計又是可可想吃宵夜了吧,以前也不是沒去過,沒事的,”她又看一眼墻上的電子鐘,如釋重負地說,“還有一個多小時就可以下班了!”

江帆看著兩個男孩兒出了校門,他按照他們的路線,一串串輸入指令,把沿途的機器人全部喚醒。

杜可和謝明喬在一個燒烤攤坐下,隨便點了幾樣東西。

“可可,你這裏怎麽了?”謝明喬指著杜可鎖骨上的吻痕問。

“沒什麽。”杜可攏了攏領口,低下頭吃東西。

謝明喬緊盯著杜可,目光鎖住他因為沾了一點油,而格外紅潤的嘴唇……那一定是吻痕,他想,好懷念那種感覺,很想吻可可,但是不行,爸爸說過可可是江總的。只有愛人之間才能接吻。

杜可被謝明喬看得心慌慌,他想索性再跟謝明喬說得明白一點。

杜可擡起頭,正視謝明喬:“你昨晚說的沒錯,我就是喜歡江先生,今天……我們在一起了,以後……”

“談戀愛的感覺好嗎?”謝明喬直勾勾地盯著他,突然問。

“什麽?”杜可莫名其妙,心說難道謝明喬這是在諷刺他?

“你和他……做-愛了嗎?”謝明喬湊近杜可,小聲問。

愛到底是什麽?做-愛又是什麽感覺?他太想知道了。

他好想見到童維。

他怎麽忍心把他一個人留在這裏?

杜可猛地站了起來,臉上紅一陣白一陣,他驚愕地看著謝明喬,不敢相信自己剛才聽到的話是從好朋友嘴裏說出來的。

“你在說什麽?有你這麽問的嗎?”杜可擰緊了眉,他有些恍惚,眼前這個人看上去……說不出的陌生和古怪。

同一時間,江帆和羅美珊也註意到了A01的異常。

“它怎麽回事?它剛才說什麽?”羅美珊問。

“‘你和他做-愛了嗎?’”江帆喃喃念出機器人剛剛說的話,臉色大變,“這不是它情景模式裏應該有的吧?!”

“要接管它的控制權嗎?”羅美珊也是第一次遇到這種情況,她心跳加快,手心裏冒出了冷汗。

在那片區域,現在只有杜可一個活人,機器人突然故障或是脫離控制,很有可能造成嚴重後果。

就在她打算強行接管A01的控制權時,監控畫面裏出現了更匪夷所思的一幕——

A01突然朝杜可揮了下手,緊接著拿起桌面上一根竹釬子,反手插進了自己喉嚨裏!

杜可短促地驚叫一聲,就軟軟地倒了下去。

“我艹!”羅美珊對著目瞪口呆的江帆大喊,“趕緊通知江總和童老大!”

半小時後。

童維把受損的謝明喬帶回了自己家裏的實驗室。

“你是怎麽回事?!”他把謝明喬固定在工作椅上,擼了兩把淩亂的頭發,暴怒道,“我沒跟你說過嗎?一切要小心!不能暴露你自己!”

謝明喬捂著被自己紮了一個洞,露出導線的脖子,目不轉睛地看著童維,用極不穩定的聲音說:“我只有把自己弄壞了,才能見到你。”

☆、疑惑

童維停下所有動作,靜立在謝明喬面前,緊抿薄唇,一眨不眨地看著他。

他做夢也沒想到,這機器人深更半夜鬧這麽一出事故,只是為了見到他。

“見我幹什麽?”童維揉了揉眉心,沒好氣地問。

“我想你。”謝明喬毫不猶豫地回答。

童維:“……”

“我看著可可每天去和主人約會,他們接吻,還做-愛,我很羨慕,我不高興。”謝明喬說得真誠直白。

童維:“……”他這是吃醋了?因為杜可和江起雲約會,沒人陪他,所以他孤單寂寞冷,滿天吃飛醋?

童維毫不懷疑謝明喬有超高的智商,但他的情商水平恐怕連年齡前兒童都不如,他不懂得人情世故,任性而又孤獨。可偏偏這個“兒童”擁有強大的身體素質,還可以在龐大的數據庫中隨意獲取知識。

誰來告訴他怎麽給一個偏執的兒童講道理?

“可你又說我不能喜歡可可,我不能親他,也不能和他做-愛,我該怎麽辦呢?我想不明白,我只能來見你。”謝明喬望著童維,眼神清澈又迷惘。

童維拉了把轉椅坐到謝明喬面前,握住他的手,與他認真對視:“愛情是相互的。可可不喜歡你,你喜歡他沒有意義,你懂嗎?”

一個科學家的本能讓童維忍不住繼續探索,自從有了意識和情感,謝明喬似乎一直都對人類的愛情充滿了困惑和好奇,一個機器人,他也有愛的需求嗎?

機器人A01模擬了人類謝明喬的人格,他們有相同的審美情趣,通過各種原始資料的收集轉錄,機器人也繼承了一部分原身的記憶,原來的謝明喬就喜歡杜可,那機器人喜歡杜可似乎也說得通?

但除了本能的探索和研究,童維又忍不住把謝明喬當做自己的孩子,他像一個慈祥而又歷經滄桑的老父親,不想讓自己的孩子沈淪在註定是悲劇結局的愛情裏。

謝明喬陷入了沈默,他內部的電子元件飛速運轉起來,發出輕微的嗡鳴,因為高速運算,心口位置開始發熱。

過了很久,嗡鳴聲漸漸停止。

謝明喬擡手給自己扇了扇風,他的神情有些沮喪,像做不出數學題的小孩,仰臉看著童維:“我不太懂……如果我不能喜歡可可,那我可以喜歡你嗎?”

“呃……不可以……”童維頹然道,他仿佛一個洩氣的皮球,癱坐在椅子裏,煩躁地揉揉眉心。

他猜想謝明喬只是想要體驗一下愛情的感覺,不是真的動了凡心。但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麽和這個機器人講清道理,愛情不是說來就來,喜歡也不是隨便挑一個人就行的。

正在童維焦頭爛額,琢磨著怎樣深入淺出講一堂知心爸爸情感課的時候,一串鈴音響起,江起雲的視訊通話請求出現在墻壁上。

童維回頭對謝明喬做了個噤聲的手勢,接通了視訊。

“怎麽回事?”江起雲言簡意賅地質問。

“機械故障。”童維臉不紅心不跳,信口胡說,“A01體內不是有一個存儲食物的儲物盒嗎?今天他跟可可去吃宵夜,吃的東西經過喉管到達儲物盒的時候,漏出來了,腐蝕了周邊的線路……”

江起雲沒心思聽他解釋具體故障,他大概知道童維說的是什麽意思,機器人不用也不能吃東西,但是A01作為杜可身邊的陪護機器人,不可避免需要陪著那個小吃貨吃東西,所以他身體裏有個不同於其他機器人的設計,就是食物存貯盒。

“什麽時候修好?”江起雲打斷童維,繼續問。

童維做出認真思考的樣子,停頓片刻,說:“明天我想再檢修測試一遍,後天行嗎?”

謝明喬費勁心思才能見他一面,他也不舍得這麽快把人送回去,多留一天算一天吧。

江起雲一聽這話臉色就沈下去了,他有些為難,這兩天公司太多事情需要他處理,他原本打算明天讓機器人陪杜可一天的。

“你讓可可睡一天也行啊。”童維註意到他的神色,提議道。

“睡一天就少一天。”江起雲冷聲回答。

杜可能活著,已經是莫大的幸運和恩賜了,他可不想讓可可的生命都浪費在睡覺上。

“那讓你信得過的身邊人,比如秦若,去陪他一天也行吧?裝成個學生或者老師之類的……”童維又說。

可可世界裏除了杜可,沒有常住的人類,只有一些負責運輸貨物、保養設施的員工和外圍的看守保鏢可以進入或者接近可可世界。可可世界的娛樂設施對外開放之後,進去玩的民眾也都與杜可嚴格隔離。這些年能直接接觸杜可的活人,除了江起雲以外,就只有那幾個開救護車把杜可送回宿舍的工作人員,而他們每次見到的杜可,都處於熟睡狀態。

江起雲對杜可可以說是嚴防死守,不許外人接觸,甚至到了偏執的地步。

“別說了,修你的吧。”江起雲果然很快否定了童維的建議,輕輕地嘆了口氣,“我還是自己去……”

童維挑挑眉毛,看著畫面裏的江起雲,高清畫質讓他眉心間深刻的紋路無所遁形。最近公司事務繁多,江起雲又要抽出大量時間去陪杜可,以至於長時間睡眠不足,所以即便用心保養過,也難以掩飾臉上的憔悴和疲憊。

從2018年到現在,已經過去了108年,即便除去冬眠的時間,江起雲也早不再是那個24歲風華正茂的青年。

“江總,”童維心頭微動,不由自主站直了身子,“上次我跟您提過的那件事,您考慮的怎麽樣了?肖恩教授的項目又有新的進展,很可能會對可可的病有幫助……”

肖恩教授曾是童維的同門校友,和他一樣是個天才科學家,年紀輕輕就在生物醫學領域成果斐然,他目前正在研究一種針對智力和記憶問題的新藥。

不久前,童維了解到相關信息,第一時間就想到了江起雲,他興沖沖將資料帶給江起雲看,希望能夠提供幫助。

讓他沒想到的是,江起雲對此反應冷淡,只是掃了兩眼資料,說了個“謝謝,我了解一下”,便沒了下文。

今天童維再次看到江起雲的力不從心,就又想起了這件事,江起雲應該是最希望杜可痊愈的人吧?那他為什麽對他推薦的治療途徑反應這樣冷淡呢?

“哦,”舊事重提,江起雲的反應依然淡漠,他的眼神無波無瀾,聲音發冷,“我還在考慮。”

童維一楞。

江起雲繼續道:“忙好你自己的就行了,先這樣吧。”說著就直接切斷了視訊。

童維望著空白墻壁,半天沒回過神來,直到謝明喬的聲音把他喚醒。

“為什麽主人不願意外邊的人陪著可可?偶爾一次怎麽不行?”童維回過頭,見謝明喬眨巴著眼睛看著他。

童維的腦子有點亂,他聳聳肩,不太確定地說:“大概是怕外人辦事不牢靠,一不小心洩露了什麽,嚇著可可,畢竟可可腦子受過傷,精神狀態可能也不太穩定吧……或者,他怕別人接觸可可是別有用心,人心詭譎險惡,哪裏像你們這些機器人……”

童維忽然停了下來,意識到這話不妥,他本想說你們這些機器人沒思維沒感情,自然也沒有壞心眼,但轉念一想,他們家AA寶貝現在可是個有心的。

“你剛才說的肖恩教授又是怎麽回事?他可以治好可可的病嗎?”謝明喬沒有註意到童維的弦外之音,他黑眼睛裏滿溢光彩,想到的是另一件事——

如果可可的病好了,那可可世界就沒用了,他就不用被迫留在那裏了,他想什麽時候見童維就可以什麽時候見了吧?

他想不明白愛情是怎麽一回事,也想不明白自己對杜可是哪種感情,但有一點他可以確定——見到童維,他就高興。

“也許可以,也許不能,誰知道呢,反正也不是你帶著可可治病,你管這個幹什麽?”童維重新坐在謝明喬身邊,拿過工具,手指翻飛,沒幾下就把謝明喬脖子上的那個洞修補好了,“那是江總的事,你只要做好自己的事就行了,你的使命就是照顧好可可。”

童維這話是說給謝明喬的,也是說給自己的,他和江起雲畢竟是上下級的關系,縱然他不理解江起雲的某些做法,也不能探究更多了,他提了建議,江起雲不采納,他也不能去摁人家的頭。

愛怎樣怎樣,不管了,總歸不是我男朋友失憶,童維這麽想著,換回那副萬事無所謂的皮囊,荒腔走板地哼起了歌。

謝明喬愜意地半瞇著眼睛,感受著童維手指的溫度,像個小孩似的拖著聲音回答:“我知道了——”

“我特意多留你一天,好好陪陪你,你這次回去之後,一定要乖,千萬別再把自己弄壞了,聽見沒有?”童維戳著謝明喬的腦門,真是恨鐵不成鋼,這倒黴孩子可把他愁壞了。

謝明喬抱住他,把下巴往他肩窩裏蹭,熱烘烘的腦袋拱來拱去,那樣子倒像個小奶狗在撒嬌:“知道了知道了,別煩了,小白兔爸爸。”

☆、神藥

江起雲切斷和童維的通話,倒進轉椅裏,閉上了眼睛,他用大拇指按壓著兩側太陽穴,勉強壓住隱隱的頭痛。

時間已經接近12點,他案頭還有大量工作等著處理。

即便是能力卓越,精力旺盛如他,近來也偶爾感到力不從心,如果細細算來,杜可出事是2018年,就在他24歲生日那天,之後杜可又失蹤了整整3年,再次找到杜可的時候,江起雲已經27歲了,後來又歷經半年耗盡心神的治療,就在所有人都要放棄的時候,冬眠技術取得了突破性進展。

江起雲斷斷續續冬眠了將近100年,建成可可世界又是5年,現如今可可世界已經運營3年,他的實際年齡已經35歲了,按照當代社會標準,還算很年輕,但近一個世紀的長眠還有這3年來的殫精竭慮,要說對身體一點負面影響都沒有,那簡直是天大的笑話。

更何況需要他操心的,又不只是杜可和公司的事。

比如此刻,跟著他一起加班的苦逼小助理秦若,就急匆匆地敲門進來了。

“又怎麽了?”江起雲睜開眼睛,眉頭深鎖,“慌慌張張的幹什麽?”

“是……小段總,”秦若已經困得顛三倒四,硬撐開了自己的眼皮說,“小段總今晚在賭場玩,輸紅了眼,一氣之下摔東西罵人想耍賴,沒想到對家有點黑-道背景,現在把人扣住了,電話直接打到總部,說是讓您親自帶著錢去贖人。”

江起雲深深吸了一口氣,壓住毀天滅地的沖動。

還嫌他不夠煩嗎?這個小混蛋又惹是生非!

這位小段總名叫段睿,是江起雲發小段思和的曾孫。

雲和科技是江起雲的爸爸和段思和的爸爸一起創立,這兩位少爺從小一塊長大,比親兄弟還親,當年江起雲解決了家族內鬥,收拾了同父異母的哥哥,拿回公司控制權,這期間得到段家的大力幫助。之後他找回杜可,和他一起接受冬眠,在那漫長的時光裏,公司就是托付給了他最為信任的段思和。

段思和沒有辜負這份信任,他用盡畢生精力,將雲和帶至世界領先地位,又在一個世紀後,江起雲醒來的時候,將公司完璧歸趙。

可以說,如果沒有段思和的忠誠守護,那麽江起雲醒來,可能面對的就是一個面目全非的世界,而他自己一無所有,那麽可可世界也自然就是癡人說夢了。

段思和本人在兩年前去世,活了130歲,但段家人丁不旺,老人走後,就只留下段睿這麽一個曾孫。

如果把江家比喻成開疆辟土的皇族,那麽段家就是與先皇起於草莽共打天下,又拯救太-子於水深火熱之中,再鞠躬盡瘁捍衛江-氏天下的公卿權臣之家。

這位段小少爺是個不折不扣的紈絝富N代,仗著祖上蔭庇,不學無術,在公司虛占著高管職位,每日就是游手好閑,到處玩樂。

江起雲感念和段家的情誼,一直對他多有縱容,段思和故去之後,更是擔負起了教育這個小崽子的責任。

唉,長嘆一聲,該管還是要管。

江起雲帶了錢還有幾個保鏢,去賭場贖人了。

幾輛海陸空三用的飛車穿過夜色,停在錦繡灣浮城的碼頭上。

新世紀城市人口爆炸,居住用地越來越少,海上的漂浮城市和大規模地下城應運而生,錦繡灣的這座浮城集中了大量商業和娛樂場所,是座燈紅酒綠的銷金窟,紙醉金迷的不夜城。

江起雲帶著隨從來到浮城裏最大的賭場,在一間仿歐洲中古貴族裝飾風格的包廂裏見到了段睿,還有和段睿發生沖突的那一夥人。

段睿見他進來,聲嘶力竭地喊了聲:“江叔,救我!”

其實按照輩分,江起雲本該是他祖爺爺輩了,但從面相上看,兩個人又實在差不出許多,所以段睿便折中喊江起雲一聲“叔叔”。

江起雲掃一眼段睿,這小兔崽子正被兩個人按著坐在沙發裏,衣衫淩亂,眼角一片淤青,嘴角也撕破了,又是氣又是怕,在那可憐巴巴抹起了眼淚。

江起雲看他一眼,能生一年份的氣。

有人搬了椅子過來,江起雲沒坐,而是直接面對牌桌對面一看就是大哥的那個人:“錢帶來了,放人吧。”

對面那人年紀輕輕、相貌平平,大概也覺得自己長相實在太普通,扔人堆裏就像一滴水匯入大海,與自己的地位很不相稱,便在衣著打扮上花了點功夫,好讓人記住他。

這年輕男人穿著一件幽幽發光的熒光綠色長袍,上面有幾條黑蛇緩緩流動,就像一個古早游戲貪食蛇的界面。他的發型也很別致,寸頭被平分成兩部分,一半染成黑色,一半染成白色。

江起雲愈發覺得自己理解不了新世紀孩子們的審美。

陰陽頭扯著一邊嘴角,暧昧地一笑:“江總別急啊,知道您日理萬機,請您來自然是有事。”

江起雲面無表情,也懶的跟他說話。看來賭錢扣人不過都是幌子,逼他出現才是目的。

陰陽頭也不生氣,自顧自道:“難得見到您本人,我就是想打聽個事……我聽說,雲和旗下曾經有一家生物制藥公司,數年前研制出一種能讓人重傷自愈,甚至斷肢再生的神藥,這種藥物如果投入市場,能造福人類又能賺到巨額利潤吧?這我就想不明白了……為什麽現在市面上完全沒有這種神藥的消息?而您好像把那家制藥公司都解散了?這不是自己拔了棵搖錢樹嗎?”

江起雲微微皺起眉頭,陰陽頭所說的神藥就是當年治愈杜可的藥物,制藥公司解散之後,相關消息都嚴密封鎖了,按理說不該傳到外面去的。

“你到底是什麽人?替誰做事?”江起雲沈聲問。

“您可以叫我小黑蛇,”陰陽頭不慌不忙地笑了笑,笑容堪稱親切友好,“我嘛,自由職業者,帶著幾個兄弟,替錢做事。”

江起雲冷笑一聲:“回去告訴你老板,雲和確實研發過這種藥,但是沒有成功,藥物本身存在缺陷,無法量產,所以不管是誰在問……都讓他死了這份心吧。”

“小睿,我們走。”江起雲朝身後保鏢們一揮手,那幾個精壯漢子便手持武器,朝段睿走過去。

小黑蛇的手下看了一眼大哥,小黑蛇本人只是微笑,沒有說話。

於是保鏢將段睿扶了起來,沒有人阻攔。

“江總,慢走,我就不送了。”小黑蛇依舊穩穩坐著,朝江起雲揮手作別。

江起雲不再理會他,帶著一行人浩浩湯湯出了賭場,往碼頭走去的時候,段睿跟在江起雲身後哼哼唧唧:“江叔,真不怪我,是他們先出老千的……”

江起雲停步轉身,身後的人瞬間隨著他停下腳步。

“你跟他們說什麽了?”江起雲站在段睿面前,臉色和聲音都寒冷如同冬夜裏幽沈的海水。

段睿嚇得倒退一步,支支吾吾道:“我,我沒有啊,我什麽都不知道,他們是問我那什麽神藥的事,可我真的不知道啊……他們又問我‘可可世界’的事,我就說那是個游樂園,想買票自己官網排隊去。”

“沒了?”江起雲銳利的目光一直盯著他,段睿覺得周身氣場壓抑到爆-炸,不由自主又縮小了一圈:“他們,他們還問我江叔你有沒有結婚,有沒有男朋友或者女朋友,我說有啊,有男朋友,好著呢,不用你們給介紹……”

江起雲看著段睿那副油嘴滑舌吊兒郎當又缺心眼的樣子,心裏氣就不打一處來,揚手給了他一巴掌,厲聲道:“以後再和這些不三不四的人鬼混,死了我也不管你,還有,少在外面亂嚼舌頭胡說八道。”

段睿痛呼一聲,捂著臉往後躲,一邊退一邊哭,但他敢怒不敢言,要是沒有江起雲護著他,給他撐腰,他早晚敗光家業死無全屍。

於是一腔委屈換做滿腹辛酸淚,段睿抽抽搭搭小聲嘀咕:“要是我祖爺爺還活著,看你們誰敢欺負我……”

江起雲讓人把段睿送回了家,自己回到家時已經半夜3點了,他迷迷糊糊睡了幾個小時,睡著了思維也無法停止,半夢半睡間腦子裏塞滿了亂七八糟的事。

治愈杜可的藥物名叫“普羅米修斯”,他跟小黑蛇說的是事實,這種藥只在杜可一個人身上獲得了成功,後來要量產的時候,才發現它對大部分人有致命毒性,如果流入市場,後果不堪設想,所以全部成品藥都被銷毀,制藥公司也解散了。

這種藥早已銷聲匿跡,現在怎麽又有人打起了它的主意?

第二天一早,江起雲便吩咐下屬去調查小黑蛇其人,還有消息洩露的渠道和後果,他自己打起精神,去了可可世界。

一想起杜可,江起雲便把煩惱瑣事都拋在了腦後,可可在他打造的秘密花園裏永遠無憂無慮,這樣多好。

……

童總工程師把機器人留下了,所以第1007這一天,杜可睡醒以後沒有看見謝明喬,他當然也不記得謝明喬用竹釬子紮喉嚨的事。

他看看對面的床鋪,被子胡亂疊了一下,看不出謝明喬是被他拒絕之後,索性一夜未歸,還是今天早早起來走了。

杜可想到謝明喬,心情有些沈重,他拿起手機給謝明喬打了個電話,還是關機狀態,他記得自己昨晚打了幾個電話找他,也是一樣找不到人。

杜可正猶豫要不要在去上家教課之前,先去找找謝明喬。

宿舍門忽然開了,竟然是江起雲走了進來。

“江先生?!”杜可驚訝道,“你怎麽來了?”

江起雲笑笑,維持著輕松隨意的模樣:“我正好開車出來,順路來接你。”

杜可又往謝明喬床鋪上瞟了一眼,江起雲捕捉到這個目光,微微皺眉:“怎麽了?”

杜可心虛地收回目光,說:“沒什麽,是我室友,我找不到他了。”

江起雲心想,你的室友正在姓童的家裏接受維修呢。

一百多年前,江起雲就知道杜可和這個姓謝的關系親密,他暗戀杜可的時候,沒少為這個謝同學吃醋,想不到一百多年後的今天,還是要面對“杜可一早起來就關心謝同學在哪裏”的局面。

杜可曾經把4月6日晚上的事記在手賬上,所以江起雲知道謝明喬跟杜可告白,被杜可拒絕了。

雖說現在他的情敵早已化成了灰,但是江起雲還是忍不住小心眼地想:哼,就憑你?還是我贏了吧。

過了這麽多年,男人的獨占欲和嫉妒心,還是同樣不講道理。

所以現在江起雲看著杜可,語氣裏有一絲微妙的敵意:“你室友?那麽大的男生了,還能丟了?快點下來收拾,我們現在就走。”

杜可應了一聲,爬下床進了衛生間。

江起雲趁著他不在,給監控中心發了一條指令,杜可回來的時候,手機裏就收到了謝明喬發來的一條信息:

杜可,不好意思沒有接你電話,我昨晚認真思考過了,愛情是兩個人的事,我單方面喜歡你這不能作數,很抱歉昨晚給你帶來了困擾,你就當我什麽都沒說過,我也為昨晚說了江先生的壞話跟你道歉,其實他是一個各方面都很優秀的人,你們很般配,我衷心地祝福你們。我也要向前看了,我們以後還是好朋友。

杜可握著手機,盯著這條信息看了好幾遍,先是震驚,又是如釋重負,並且為了江起雲得到好朋友的誇獎和肯定而感同身受,沾沾自喜。

江起雲看著他嘴角一勾露出笑容,很討人嫌地問道:“怎麽了?杜老師。”

杜可擡起頭,望著江起雲咧嘴笑了,他嘴上說著“沒事,我找到我室友了。”心裏卻在美滋滋地想,有人說我們很般配。

後來,這件小事被當時值班的程序員講給羅美珊和江帆聽。

羅美珊聽後哈哈大笑,拍著江帆的肩膀說:“你們男人真是小氣啊,江總這醋吃了一百多年,情敵的兒子都死了,他還沒完沒了呢,變著花樣示威,還得誇自己兩句,我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。”

江帆莫名其妙被扣上了“小氣”的帽子,很沒底氣地辯解道:“……江總讓發那條短信,只是讓杜可安心而已嘛……”

然而羅美珊根本不理他,自顧自笑到肚子痛。

☆、小貓

收到謝明喬的信息,杜可放下心來,他跟著江起雲回了家,表白依然順利,到了中午,兩個人再一次心意相通,江起雲帶著杜可,去上次去過的那家日料店吃飯。

江起雲和杜可在服務員引導下脫了鞋子,坐進下沈式的日式餐桌,杜可左右看看,心想這餐廳一定很貴,周末的飯點,食客卻不太多。

一個穿著和服的服務員彎著腰走過來,跪在江起雲身邊,遞上菜牌,恭敬道:“請點餐。”

杜可笑著說:“說好了,我請你啊,今天你生日。”江起雲過生日,他請他吃一頓大餐,他請的起,也理應這樣做。

“好。”江起雲自然不會推辭。

杜可開開心心四下張望,這裏的服務員引起了他的註意。他發現衣著統一的服務員們動作也極度整齊劃一,甚至連微笑的角度和下跪彎腰的幅度都是一模一樣的。

世界本質上是無序的,若是什麽事情有序到極致,反而會讓人產生一種不真實的感覺,杜可看著那些服務員,歪著頭問道:“這餐廳的服務員培訓得太好了吧?起雲你看,他們的動作這麽規範標準,比軍人還厲害,簡直像機器人一樣。”

江起雲微微一怔,隨即捏著杜可的下巴,把他的頭轉向自己,笑著說:“我不夠你看嗎?看什麽服務員?”

杜可在公共場合被調戲了,有點不好意思,想低頭又低不下去,臉都紅了,他只好看著江起雲,越看越覺得好看,遂摒棄雜念一眨不眨地看著,連呼吸都放輕了,心想,夠看了夠看了,夠看一輩子呢。

就這麽四目相對了半天,杜可忽然說:“你看上去有點累啊,睡不好嗎?”他今天一見江起雲,就覺得對方氣色不太好,這會兒盯著觀察了半天,更覺得他臉色蒼白,眼皮發紅微腫,還有黑眼圈,這跟他印象當中的江起雲有些不同。

江起雲放開杜可,隨口說:“最近工作太忙了,經常熬夜。”

杜可去拉他的手,心疼地說:“是不是因為你爸爸生病了?再忙也要註意休息,我知道一種安神湯的做法,我發給你,你回去讓保姆做給你喝……”在杜可的記憶當中,上周他去江宅上課,江起雲的爸爸就已經生病住院了,今天他去江宅,除了江起雲和管家,家裏再沒有別的人,他猜想,江起雲的父親住院,江家和公司裏一定都忙得不可開交吧。

想到這裏,杜可覺得內疚,很懂事地說:“你忙你的,不用花時間陪我的,一會兒吃完飯,我自己回學校就行了。”

江起雲含糊地應了一聲,反扣住杜可的手,又說:“沒事的,你別多想,我難得休息一天,下午還想邀請你出去玩呢。”

杜可不置可否,他當然想和江起雲出去玩,但這種情況下,顯然不合適。

吃完飯,杜可主動結了賬,仍然是相同的服務員幫他們把鞋子擺好,滿面微笑地在一旁服務,鞠躬向他們道別。這麽殷勤周到讓杜可很不好意思,臨走時就和那個服務員搭話:“謝謝您,您太周到了,店裏的金槍魚也很好吃……你們經理在哪裏呀?”他本意是找到經理,當著領導的面誇獎一下店裏的美食、服務以及這位服務員,也算是舉手之勞做件好事。

然而服務員就像沒聽懂似的,表情絲毫未變,又鞠了個躬,連聲說著“謝謝,再見,歡迎再次光臨”之類的套話。

杜可一楞,覺得有什麽不太對勁,然而不等他再問一遍,江起雲就返身進來把他拉走了:“走吧,幹什麽呢?怎麽又在看服務員?她長得很好看嗎?”

“不是……”那服務員怎麽怪怪的,她聽不懂我說話嗎?還是沒聽清?杜可一邊胡思亂想,一邊被拖著走了,再回頭那服務員已經不見蹤影,他被江起雲一路拖到車上,塞進副駕駛,無端覺得心神不寧,就更堅持要回學校去:“起雲,不用送我了,你回去休息吧……”

江起雲沒回答,而是站在車門口,沖他比了個稍等的手勢,轉身去打電話。

他聯系了監控中心,對值班的程序員說:“今天A01不在,剛才吃飯的時候,又發生了一個小意外,現在可可非要回學校,我需要一個方案把他帶回家,我不放心他一個人回去。”

羅美珊快速思索,不久前在江起雲家裏,他們用了人工降雨留下杜可,在森林木屋裏,用的是交通大擁堵的理由,這些借口都自然而然,杜可不會起疑。

今天還有個新劇本,正好可以試試,既能給杜可帶來驚喜,又能讓江總再次把人拐回家去。

“好的,我現在就把劇情發到您個人終端上,您註意查收。”羅美珊說著,將一段簡短的文字發給了江起雲。

江起雲回到車上,摸摸杜可的頭:“好,都聽你的,我現在送你回去。”

車子開回學校,他們在校門口吻別,杜可被親得渾身軟綿綿,下車的時候腳步還在發飄,這個吻成功讓他大腦缺氧,剛剛在餐廳發生的詭異小事件,他已經忘得差不多了。

杜可舔了舔被江起雲蹂-躪過的唇,沒走出幾步,就被身邊灌木叢裏傳來的微弱“喵喵”聲吸引。

杜可循聲望去,見一只巴掌大的小橘貓,正倉惶無助地在草叢中徘徊,小貓很瘦,每邁出一步就扯動身體露出根根肋骨,兩只深琥珀色的眼睛倒是又大又圓,尖尖的耳朵支棱著,一副楚楚可憐又充滿戒備的模樣。

小貓慌不擇路,要往灌木叢深處鉆,那裏面是一片布滿尖刺的花莖。

杜可趕忙走過去,揪住小貓的後頸皮,將它拎了出來,他的目光在四周逡巡一圈,沒見著大貓的身影:“小可憐,你媽媽呢?”杜可將小貓托在掌心,溫聲軟語地問。

小貓蹲坐在他手上,尾巴一搖一搖,只是沖他喵喵叫,又用軟綿綿的肉墊撓他的手心。

杜可看著這小毛團,心都要化了,這麽小的貓,沒有貓媽媽管,估計很快會餓死吧……

杜可四下看看,驚喜地發現江起雲的車還停在校門口,他立即護著小貓朝校門方向跑過去。

江起雲看著杜可抱著貓跑過來,心想這“小貓劇本”果然好用,他打開車窗,遙遙地問:“可可,怎麽了?怎麽又回來了?”

杜可氣喘籲籲跑到他車前,把貓往他面前一遞:“你看,我撿到一只貓。”

☆、手鏈

江起雲看看貓,又看看杜可,眼中含著溫柔笑意,沒有說話。

杜可抿了下唇,有點不好意思:“我宿舍不能養貓的,你們家能養嗎?這貓太小了,沒人管,它會死的……”他看著江起雲的臉色,怕對方為難,又補充說,“如果不方便的話,就先放在你家兩天,我給它找領養人。”

江起雲打開車門,示意杜可先上車,等杜可坐進副駕駛位,他才說:“養在我家沒問題,只是我沒有養過寵物,不懂這些貓貓狗狗要怎麽照顧,你跟我回家安置它吧?”

這理由合情合理,杜可自然不會拒絕,他和江起雲去買了貓奶粉、貓窩、貓砂這些東西,再次回到江家。

一樓有一個很大的封閉陽臺,放貓窩正好,江起雲親自動手,把貓窩放在角落裏,又蹲在地上,取了螺絲刀,專心致志地組裝貓爬架。

杜可給小貓清理了身體,沖了一點奶粉,用針管小心翼翼地餵給它,小貓伸出柔軟的舌頭把奶舔幹凈,順帶舔舔杜可的手指,杜可覺得手和心都癢癢的,情不自禁笑了起來。

他抱著貓走近陽臺,隔著玻璃門,看著江起雲單膝跪地認真擰螺絲的樣子,春日陽光正好,撒在他挺削的肩膀上,照得他耳朵通紅,連映在地上的影子,都顯得清爽利落。

杜可又犯了花癡,站在那裏呆呆地看,他想起小時候,爸爸在家組裝書架、換燈泡修水管,媽媽就會笑瞇瞇地對他說,你也要學著點啊,會修東西的男人最帥了。

確實好帥……杜可覺得自己快要流口水了。

杜可正沈迷美色,懷裏的小貓突然動了動,發出驚恐的叫聲,尖利的爪子探出來,掐進杜可手臂皮膚裏,杜可痛得嘶了一聲,低頭去看貓,小貓明顯恐懼不安,朝他身後的方向呲牙咧嘴。

杜可也聽到了腳步聲,他回過頭,見是江家的管家吳伯,正端著一盤水果走進來。

“吳伯,”杜可松了一口氣,笑著跟管家打招呼,“我撿了一只貓,可能要在這邊寄養幾天……”

吳伯沒說話,只是沖杜可禮貌地點頭微笑。

管家也是一個B級機器人,他偶爾出現,就做些端茶倒水、迎來送往的工作,畢竟江宅原本連主人帶傭人有差不多十個人的,現在突然只剩江起雲一個人,有些說不過去。

不知是什麽原因,機器人放下盤子時動作不太穩定,手一滑,盤子當啷一聲砸在了實木桌面上,這聲響在人聽來不算什麽,卻把杜可懷中的小貓嚇得炸起了毛,小貓嘶叫一聲,掙脫杜可的手,落地之後伏低身子,沒頭沒腦地四處亂竄。

“吳伯!”杜可眼看著小貓往沙發底下鉆去,叫道,“抓住那只貓!”

抓貓這樣覆雜靈活需要應變能力的場景,顯然不屬於B級角色的內置情景模式,機器人管家僵硬地站在原地,只是微笑著沖杜可眨眼睛。

杜可莫名其妙,不過他沒時間仔細琢磨,只當對方沒聽清,一邊重覆剛才的話,一邊跑到沙發旁邊。

短短幾秒鐘,監控中心那邊已經發現了問題,羅美珊迅速接管了機器人的控制權限,進入動作系統,指揮機器人響應。

“我來。”管家重新活了過來,蹲下身和杜可一起往沙發底下看。

杜可伸長手臂,終於把角落裏瑟瑟發抖的貓咪拎了出來,貓雖小,力氣卻出奇得大,被他重新抓在手裏,依然不肯安分,正巧這時管家的手就在旁邊,小貓咪似乎對這個“人”格外懼怕,“喵嗚”一聲,伸出爪子就狠狠撓了上去——

“吳伯,你沒事吧?!”杜可把小貓按住,急切地看向吳伯的手,“出血了嗎?”

自然沒出血。

爪子撓破了仿真皮膚,但還沒有觸及機械層,所以現在管家手上是三道深深的,微微外翻的,幹巴巴的肉色傷痕。

杜可猛地站起身,往後退了一步。他忽然聯想到中午日料餐廳裏的服務員,一股寒意直竄上脊梁骨,沿著血管爬遍全身。

“怎麽了?”江起雲聽到動靜,出現在杜可身後。

杜可嘴唇發抖,說不出話來,他再次定睛去看那詭異的傷口,可是管家已經站起身,把手背到身後,笑瞇瞇地朝江起雲說:“先生,我在幫小杜老師抓貓。”

“哦,你出去吧,吳伯,這裏暫時沒什麽事了。”江起雲揮揮手,讓管家出去,繼而環上杜可的肩膀,柔聲問他:“怎麽了?可可。”

杜可揉了揉眼睛,又閉上再睜開,可剛剛看見的景象仍然揮之不去……被貓爪子撓了三道傷口,不應該出血的嗎?

“剛才貓咪把吳伯的手撓破了,我去看看他吧,”杜可惴惴不安,咽了下唾沫,“畢竟是我帶回來的貓,要是出血了,需要去打疫苗。”

江起雲扣住他的手腕,語氣依然溫柔,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力道:“不用去了,他自己會處理的。”

“貓窩放好了,去看看?”江起雲拉著他,把他往陽臺方向拽過去。

杜可掙不開江起雲的手,只好隨著他過去了,他們把小貓放進窩裏,那小東西終於不再鬧了,在自己的新家裏轉圈,好奇地左看看右聞聞。

“可可,給小貓起個名字吧?”江起雲伸手勾了勾小貓的下巴,轉頭問杜可。

可經過剛才的事,杜可已經沒有逗貓的心情了,他心神不寧地說:“隨便吧。”

“那就叫‘隨便’了。”江起雲有意跟他開玩笑緩和氣氛。

杜可勉強笑了笑:“小貓先放在這裏,我回學校去了,我會找人來領養它。”他說著就走出陽臺,穿過客廳,走到書房去拿包。

經過客廳時,杜可又朝沙發看了一眼,那種詭異莫名的情緒重新升騰起來,他加快了腳步。

江起雲緊跟杜可進了書房,然後把書房的門關上了。

按照原本的計劃,小貓算是今天約會的一個驚喜,因為撿到這只貓,杜可跟他回家,一起逗貓,順便吃個晚飯,吃飯的時候再喝點小酒,他就可以順理成章地把人留下來。

可今天意外不斷,杜可明顯魂不守舍,輕松浪漫的氛圍都被破壞殆盡。

每每費盡心思,卻總因為一點小差錯就變成白費心思,真是該死。

“那我就先走了……”杜可拎了書包,走過來開門。

江起雲心裏一陣煩躁,他不能也不想讓杜可回去:“不走了行嗎?”他索性不再找理由,直白地說,語氣聽上去有些冷,同時背靠著房門,紋絲不動。

從昨晚去給段睿收拾爛攤子,到今天約會狀況不斷,江起雲的耐心已經快要消耗殆盡,他本來不是好脾氣的人,所有的溫潤柔軟都留給杜可了。

杜可:“……”他楞楞看著江起雲,弄不明白這樣的舉止和態度是個什麽意思。

江起雲走過來,把杜可壓進自己懷裏,壓下橫沖直撞的心火,盡量心平氣和地說:“多陪我一會兒好嗎?”

杜可不置可否,他恍然有一種強烈的不真實感,整個人好像漂浮在幻夢之中。

“今天……好奇怪,你不覺得嗎?”杜可靠在江起雲懷裏,喃喃道,“那餐廳的服務員……還有管家伯伯,都像……失了魂似的?”

江起雲沒說話,他最後一點耐心也消失了,所有壓抑的煩躁惱火和疲憊一起爆發,他低下頭,直接而激烈地吻住杜可的嘴唇。

杜可腦子裏一團漿糊,稀裏糊塗地回應這個有些粗暴的吻,不知不覺間,就被江起雲半推半抱,壓倒在了靠窗的榻榻米上。

杜可渾身發燙,漸漸喘不過氣,他的手指絞緊,胡亂摸索,插-進了榻榻米與墻壁的縫隙,摸到了一樣軟軟的東西。

“放開我……”杜可把那東西繞在指尖,用力扯了出來,只看了一眼,心就猛地抽成一團,他把那花式新奇的紅色編織手鏈遞到江起雲眼前,茫然地問:“這是你的嗎?”

“這不是我編的嗎?我什麽時候編的?”杜可覺得腦子裏出現了一個黑洞,周圍的一切,包括江起雲,都被吸了進去,向下墜落,不可阻擋。

☆、意外

【第一更】

江起雲看著那紅色手鏈, 心猛地一沈,他想起那是前些日子,他用人工降雨留杜可過夜那天,杜可心血來潮編出來送他的,也許是當時沒有留意,手鏈就掉進夾縫裏去了。

江起雲笑得有些僵硬:“我不知道啊,這是什麽東西?怎麽會是你編的, 你記錯了吧,可可。”他說著便去搶杜可拿著的手鏈,今天失誤事件已經夠多了, 杜可不能再受刺激。

但顯然已經晚了,杜可緊緊抓著手鏈不放,大眼睛裏滿是驚慌失措,他腦海裏閃過一些混亂零星的畫面, 破碎的記憶像閃著光的玻璃片,刺得他頭痛欲裂。

這樣編織手鏈的手法是媽媽教他的, 因為他小時候沒有耐心坐不住,所以媽媽叫他跟在身邊一起編手鏈,他怎麽會記錯呢?

這紅色的手鏈就是他編的,就是在這個書房裏, 在這個榻榻米上,當時外面好像在下雨,而他和江起雲……

杜可覺得自己的大腦像通了電,猛地抽搐起來, 他隱約想起,他和江起雲在這裏坦誠相對,他們的身體糾纏在一起,江起雲進入他……

好痛。

杜可抱著頭,蜷縮在墻角,發出痛苦的呻-吟,劇烈的頭痛讓他耳鳴目眩,惡心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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